而就是这样，黑斗篷少女却硬生生等到了白衣少女停下动作，然后听她缓缓开口，问道：
“怎么样？”
“嗯？”黑斗篷少女再次发出呆然的声音，显然是因为白衣少女没头没尾的问题而怔住了。
“什么？”
“你还真是不懂气氛，我当然是在问你对于我的美丽作何感想喽。”
“我说，这种事情自己说出来真的好吗？”
“哦呀，有何不可？言语的价值是随着说出这话的人的身份而发生改变的，凭借我的美丽，就算说出这种话也不会让人觉得狂妄自大，而只是陈述事实般充满了谦逊对吧？”
“所以说啦，这种口气就已经是狂妄自大了。”黑斗篷少女无起伏的平淡声线响起，但随后又有点不甘心地加了一句，“虽然确实很美就是了……”
尽管对于白色少女那高傲的态度感到不满，但唯独在那份惊艳绝伦的美丽面前，黑斗篷少女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这算是一种颇为诚实的人生态度，以真诚的内心追求“美”这一理想，无关乎立场、身份、地位，只是一心憧憬着这一理想，无法做出背叛的亵渎行为，黑斗篷少女就是这样的人。
而在这座学院里，像她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
毕竟，这里是玛格丽特神教院，有着“艺术圣地”的别称，总人口中超过六成都是涉及各个艺术领域的学生的都市学院。
“哦呀，看来你果然是「艺术家」呢，而且应该是偏向绘画领域的「画家」，这样你那超绝的观察力就能说得通了。”
对于在纸面上创作绘画的画家而言，巨细无遗的观察力是一切的基础。
所谓的“绘画”，就是用画笔将瞬间的美丽铭刻在纸面上化作永恒的创作行为，在这座艺术的圣地中，他们被称作是“掌握瞬间之美的人”。
如此一来，黑斗篷少女那惊人的观察力也就能够解释了。
当然，就算如此，但能够一照面便看穿百米之内迎面飞来的三马赫速度物体的这份动态视力，以及如同读取记忆般洞悉他人内心的观察力，哪怕放在这座学院……不，整个世界中也属于绝对的异常。
换言之，黑斗篷少女展现出来的眼力根本不是“优秀”一词可以简单形容的，这是货真价实的天赋异禀。
白衣圣女般的少女再次展现出惊艳世界的迷人微笑，她优雅而轻巧地提起自己衣裙的长长后摆，并拢双腿做出如同赤脚在夏日的浅溪中戏水般的动作，可爱的姿态将她属于少女的魅力成倍放大。
“那么，以你画家的立场来评价一番如何？可不要告诉我说拥有那种观察眼的你，却嘴笨得连一句感想都挤不出来。”
对于这显而易见的挑衅，黑斗篷少女并没有心生怒意，反而再次以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懂这种事情，说不出什么漂亮华丽的句子……但是硬要让我对你这身打扮做出评价的话……”
黑斗篷少女抬起头，两位少女的眼神在这一刻连成了一线，她用毫不掩饰的最直接的说法发表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从头到脚一身白的打扮一点都不适合你……嗯，果然还是烂透了。”
“哦呀……”
白衣圣女般的少女声音中透露着不可思议的雀跃，她像是特意展示一般扭动着纤腰，让身下花瓣般的裙摆飘动起来。
客观来讲，亲眼见到此时在钟楼顶端呈现的这幅风景的话，恐怕所有人都会对黑斗篷少女的评语嗤之以鼻吧。
毕竟，白衣圣女般的少女在苍白月光下，优雅地摆弄那纤细肢体的动作，就像是童话中的妖精在夜色中起舞一般，她那让人印象深刻的“白色”宛如一抹无法忘怀的光芒，比之这月色都要更加圣洁庄严。
能毫不犹豫地以“烂透了”这样的说法来形容这幅景致，恐怕只会让人怀疑黑斗篷少女作为画家的感性。
“原来如此，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吗？”
但更无法理解的是，白衣圣女般的少女竟然像是认同了一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先确认一下，你不是因为讨厌白色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当然，我很喜欢白色的哦。只不过你和这颜色一点都不搭，虽然刻意以圣女的着装风格来打扮自己，看上去也确实差强人意，但是你那危险的眼神和轻佻的表情把一切都毁了。”
“哈哈哈！你还真是不客气地说了一大堆啊，上次有人这样批评我是什么时候了？”
白衣圣女般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随后她那琥珀般的淡金色眼瞳灵动地一转，那一闪而逝的微小表情便消失不见。
此时她浑身都散发出了一股高高在上的强势气场——如果说初登场时的她是圣洁悲悯的圣女，而微笑着朝黑斗篷少女投掷长剑时是心怀恶意的魔女，那么此刻的话她无疑已经化身为了高傲优雅的女王。
“那么，既然你那么干脆痛快地否定了我的打扮，我反倒想请教一下你了，在你那双能够穿透人心的眼睛中，一定倒映着“完美的我”应有的姿态吧？以你看来，既像圣女又像魔女的我理应被染上哪种颜色呢？”
“那还用说吗？”
黑斗篷少女毫不犹豫地作答。
“除了红色就没有其他选项了吧？”
“哦呀，红色？唔哈哈哈哈～～！红色吗？不错哦，我喜欢红色！”
白衣圣女般的少女妖艳地笑了起来，她笑得十分痛快，带着英气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之上，很显然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那张倾城绝艳的圣洁脸庞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酡红，像是因为联想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而满脸陶醉。
然后，她便保持着那样娇艳可人的神色，声音颤抖地低吟起来：
“啊啊……红色吗……”
“宛如玫瑰般娇艳……”
“堪比鲜血般粘稠……”
“比处刑的业火更加热烈！”
“连生挖出来的脏腑都不及的暗沉！”
“对！没错！非得是这样的颜色才配得上我不是吗！？”
那渐渐染上一丝狂气的声音如同暗藏的刀刃，光是看到她眼中此时闪动着的光芒，便能让人的本能感到不悦。
但黑斗篷少女只是兴致缺缺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嘛，你这不是知道的嘛……”
“嘛，因为曾经我问过一个人和你一样的问题呢，这是他当时的回答哦。”
白衣圣女般的少女追忆着抬起视线，仰望着皎洁无暇的月光。
片刻后，她再次踮起脚尖，原地旋转了一圈，纯白的裙摆和长发划出两道美妙的弧线。
“不过如你所见，我也有我的执着，结果我最后并没有听那个人的意见，到现在也还是穿着这样一身白的打扮。”
“为什么？”
“哦呀呀……你很在意吗？也是呢，追求完美和更高层次的美丽是你们这些艺术家的执着呢。”白衣圣女般的少女摆出一副很了解的样子说道。
“啊，所以看到本来能够更完美的事物没能展现出“本应有的模样”，心情无论如何都会烦躁起来呢。”黑斗篷少女也痛快地承认了这种说法。
“哼哼～很好，你虽然反应有点冷淡，但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呢。”
白衣圣女般的少女突然收起了语气中的轻佻随意，转而以有些认真的态度，直视着黑斗篷少女的身姿。
她这么问道：
“呐，对你而言，所谓的“美”到底是什么呢？”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
黑斗篷少女表现出了不解的模样，脑袋下意识地一歪。
“哈，怎么说呢……有时候我还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画画的呢，那种专注地观察着什么东西的视线没有丝毫其他情感能够介入的余地，尤其是越有本事的人，就越是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呢……”
此刻，寄宿在那白衣圣女般的少女双目中的情绪是什么呢？虽然从刚才为止的一系列谈话中得出的经验告诉黑斗篷少女那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这么想到：
那或许就是所谓的“烦恼”吧？
（真是和她完全不搭的多余情感。）
她不禁在心里这么擅自地评价起来，然后半带着好奇问出了声。
“……呐，你问的这个，和刚才提到过的问过问题的那个人有关吗？”
“哦呀，暴露了吗？没错哦，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中，你是和他最相似的存在，所以才抱着些许的期待，觉得或许能从你这边得到什么结论吧？我是这么想的。”
说完，白衣圣女般的少女突然露出了一个略带一丝苦恼，但却又无比温柔的微笑。
那无可奈何的表情中，一切强势的气场都在此刻被冲散，如同铅石般始终压迫着黑斗篷少女的威压也毫无预兆地消失。
一切都如退潮般散去。
她的圣洁。
她的恶意。
她的高傲。
内心本质中那漆黑而寒冷，只能让人感受到痛苦的东西仿佛都融化了开来。
黑斗篷少女当场就怔在了那里，眼眸前所未有地用力张开，望着那只剩下了“温柔”的白色少女，最后竟然笑得肚痛般自嘲道：
“哈哈……你认真的啊？那团漆黑的东西里面居然还能有那样纯净的光吗？「圣女」、「魔女」、「女王」……结果被这些超了不起的东西包裹在最最里面的，居然偏偏是「少女」吗？这还真是第一次啊，我居然看了两眼才看到了最里面的东西……”
目睹奇迹或许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至少，对于能够看穿人心的她而言，今晚见到的东西或许比死人复活、时间倒流什么的都要更加不可思议。
正因如此，所以她现在心情激动得都快要保持不住那冷漠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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